2017年10月30日 星期一

絕夢 第二話—<選擇>

「這是......哪裡?」魘醒來,剛睜開眼,便有刺眼的白光照射著他,令他趕緊再次閉上眼睛。「這是幹甚麼......?」魘想避開白光,卻倏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,四肢都被牢牢地捆著,只有脖子以上的才能勉強轉動。他試圖掙扎,卻於事無補,只好別過臉來,迴避著白光。

「怎麼了,醒來啦?」那女性的聲音從四方八面傳來,接著一個妙齡少女從魘後方的門走了進來。

魘依然睜不開雙眼,然而想起主城所造的一切,便惡狠狠地道:「乾脆也殺了我啊!」「別衝動,別衝動,你可是珍貴的財產呢!」女子得意地道,接著關上了刺眼的射燈,留下正常光度的照明系統。「被照著還真是挺不舒服的呢。」女子歎著氣道。

魘勉強睜開眼睛,模糊的視線漸漸對焦,自己被大字型地綁著四肢,左側站著一個裝扮奇異的女子。那女生穿著一身黑西服,下半身是格子短裙,雙腿被黑色絲襪包裹著,同時身後背著一根純黑色短短的棍子,相比起魘一身破爛衣服,只有幾塊破布交疊而成,對魘來說,女孩的服裝算是畢生難求的奢侈品了。那個女生將臉貼近魘,好奇地觀察著。近看之下,那臉蛋有著標緻的五官,深紫色的長髮,而雙目,是和魘一樣的天空藍。

「你們要幹甚麼?」魘怒不可遏,奮力掙扎著,然而捆綁手腳的金屬圓環依舊絲毫未動。女孩皺著眉,臉也遠離了魘,正要用手捂著他的嘴時,一把男聲突然傳來:「003!別碰<α>!」接著一個魁梧的中年男性從同一扇門步進,女孩也不情不願地後退兩步。那男性同樣穿著整齊的黑西服,勉強遮蓋衣服下發達的肌肉,整個人散發著不可言喻的殺氣。

那男性慢慢走近魘,魘卻大喊:「我的名字才不是甚麼艾爾法......」話音未落,男性便重重地摑了魘一個巴掌,嚴肅地道:「你要知道自己並沒有發言權,而且將會是我們的重要資產,而你就要聽我們的。」「為甚麼?我根本......」魘的腹部受了一拳,這時不止是臉部發熱,受擊之處更是像被烈火燃燒似的。

「嗚......」魘哀嚎著,然而臉上卻掛著笑容,「咳......不是說不能碰我的嗎?該不會是怕了我才把我綁起來吧......咳噁......」又一拳擊在魘的肚腹,令他一陣反胃,做聲不得。「我沒必要向你解釋任何事,你只要乖乖待著就行。」男人冷冷地道,最後一拳轟在魘的頭部,隨即眼前一黑,昏倒過去。

過了良久,伴隨著仍未消除的疼痛感,魘再次醒來,然而這次卻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色。自己不再被大字型地捆在圓桌上,反而是坐在一張黑色的椅子上,雙手被鎖在椅背後,而面前,則出現一個龐大的六芒星,上面顯示著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程式碼。這時,那個粗暴的男人和那揹著棍子的女孩都已經不在身邊,四周黑漆漆的,只有自己所在位置有一盞射燈照著,其餘地方都無法看清楚。

<......>

屏幕中央閃著符號。

<完全紀元12年>

文字一個個出現在屏幕上。

<第310次審判>

< α 之所有權 >

<開庭>

啪。

一瞬間,整個空間都變得一片光亮,所有照明系統同時亮了起來。魘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中央,周圍被至少二百人坐在看台上圍觀著,然而在左前方與右前方,卻分別站著四個身穿黑西服和白西服的人,默默地注視著自己。

魘看著黑西服的人,發現剛才痛毆自己的男人,還有那個可愛的女孩也在,但魘一想到是這些傢伙阻止自己破壞屠宰村民的兇手,甚至可能就是他們殺掉村民,便想立刻掙脫捆著雙手的鐵鏈,替逝去的家人報仇。魘咬牙切齒,然而椅子卻紋絲不動,鐵鏈也只是敷衍著他般「噹啷」地響著,他只知道自己的破壞慾充斥全身,卻依然動彈不得。

「嗨,小弟弟,別著急。」右方一個白衣男人先行說話,臉上帶著一絲輕蔑。八人所在位置慢慢升起,到達了六芒星同等的位置,八雙陌生的目光正俯視著自己。

<甲方請列出支持論點>

「好喲。」剛才的白西服男人輕佻地道,仔細一看,那是一個大概二十多歲的年輕男性,卻長著一頭白髮,髮型凌亂不堪,西服也亂七八糟,領帶半解開,對比其餘七人整齊的服裝,真是差天共地。「以下是我們<聖女>的論點,」白衣男人繼而轉過頭來看向魘,道,「請•細•閱•哦。」

<輸入中......>

魘凝視著熒幕。

<聖女:論點一:<α>為完全政府所有物,而鑒於<α>有其研究價值,建議由<聖女>收容,完成相關項目(項目名稱保密)>

<聖女:論點二:本組織專責收容【清洗】之倖存者,設施內備有一切生活所需,有助<α>擺脫陰影,重回社會>

「喂!別用無聊的戲碼敷衍我!告訴我是誰殺死瑪莉姨!【清洗】到底是甚麼!」魘怒道,鐵鏈被弄得噹噹作響。

<肅靜。由於是次審判對象被同時視為人類與物件,已經給予基本發言權,但如有濫用情況,將會收回所有自由。>

文字不富任何感情,但魘心知這鬼地方甚麼也幹得出,只好暫時閉嘴不說。

「嗨,不是挺乖的嘛。」白衣男子訕訕地笑道。魘儘管滿腔怒火,但也忍著不發一聲。

<現在請乙方列出支持論點>

黑衣男子瞥了魘一眼,隨即將白衣男人的程序重複一遍。魘看著男子,發現在他身後的那女孩猛向自己比劃著,一時將手交叉,一時又將一根食指放在嘴脣,顯得十分慌張。但魘別過頭來,一心只想著逃走,以及這所謂的「審判」的結果。

<喰幻:支持論點一:因為他是我們的,所以他是我們的>

「哈哈哈!你們這是甚麼鬼論點?」白衣男子突然抱著肚子大笑著,「來吧,看結果是怎樣!」

<請保持肅靜>

「啊啊知道了。」男子擦著眼淚,勉強忍著了笑。接著,他便以一臉嘲諷的樣子看向黑西服的那邊,然而黑西服的三人依舊無動於衷,只有那女孩捂著嘴竊笑著,後來黑衣男人凌厲地瞄了她一眼,儘管她臉上還有一絲笑意,但還是忍著了。

魘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,心裡已經知道自己是一件供人搶奪控制權的物件,脫身已經沒有可能,只能默默等待出現勝訴的一方,掠奪自己的自由,以及生命。

<以上為雙方論點>

文字逐個彈出,仿佛在倒數魘的生命。

然而下一刻,魘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<【聖女】‖【喰幻】>

<請選擇>

魘一臉茫然地看著屏幕,反應不來。整個看台的目光都注視著自己;白衣男子期待的目光、黑衣男人冷酷的目光、女孩焦急的目光都注視著自己,而屏幕的文字仿佛也在凝視著自己。魘一直看著那三個簡單,卻忽然意味不明的文字——

<請選擇>

(待續)

2017年10月23日 星期一

Sonata=Presto

很熱!很疼!
地獄之火熊熊燃燒,與那純白的無盡完全不同,這裡只有痛苦、絕望。
不!我不要留在這裡!要快點逃離這鬼地方!一秒也不能久留!快!要更快!
可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,他的腳一步步地邁向火焰,踏著灰燼,火舌不斷侵蝕他的皮膚、肌肉,甚至骨頭。
「很疼!很......疼?」他看向地下,烈火依然燃燒著他,但漸漸從痛楚,變成溫暖。
他側著頭,對此感到十分好奇,這場如幻如真的地獄,到底是甚麼?他的思路不能停留,思索著任何原因,但是卻得不到任何答案。
別管了,跑吧,待在這裡也不會有甚麼好事。跑吧,逃離這地獄總比留在原地要好吧。
於是,他拔腿便跑。奔馳的過程,他感受到的不是陣陣溫暖,而是空氣流動所造成的微風,不再灼熱,反而是涼快。
為甚麼?為甚麼?為甚麼?
他停了下來,心想既然烈火不能吞噬自己,那又何必拼命奔跑著?
然而他才剛停步,熱力便開始滲透他的身體,重新燃燒著他,重新帶來痛不欲生的痛苦。
不行!我要繼續奔跑!逃出這裡!
他再次起步,衝刺著,火焰變回涼風。他絲毫不敢停留,只顧向前尋找出路。
快、快、快!
快、快、快......
快、快、快?
為甚麼,我會在這裡?

(待續)

2017年10月22日 星期日

Sonata=Largo

他張開眼睛,發現自己躺在地上,四周已經不再黑暗,相反,整個空間變成有些刺眼的純白。
他眨了眨眼,舉起雙手。他看到的是人類的手,身體也恢復正常。他慢慢坐起來,環顧四周。
剛才全部都是夢吧?
他站起來看看下方,便立刻推翻自己的想法。他的正下方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黑洞,或者應該說是黑色的湖。他從下面「掉上來」了。
他發現原來自己先前躺在上的不是「地」,因為這裡壓根就沒有上下之分,如同一個全白的宇宙。
他搖了搖頭,試圖令自己更清醒。眼前的畫面並沒有如願變回原來的世界,但他稍稍冷靜了。
他放鬆下來,思考下一步該做些甚麼,不能再像剛才那樣魯莽行動。
只要慢慢想,總會有辦法的。
他先四周走走,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引力,無論他怎麼走都能站在「地」上。他以那黑洞作坐標,有時它在自己的上方,有時它在自己的下方,有時在左邊,有時在右。
「不行,這裡真的是無限大。」他自嘲地說。
他對於使用自己的聲音感到毫不意外,他覺得既然身體已經回復原狀,那聲音也會吧。
一切都慢了下來,不知道時間會不會影響這裡,但感覺就像是時間停止了。
他自出生以來就是極度冷靜的人,除非出現極端的情況,否則他不會有任何動搖。他自己也在嘲笑剛剛的慌亂。
「那,現在該怎麼辦?」他坐了下來,說是坐下來,其實是盤著腿浮在半空中。他也奇怪自己竟然出奇的冷靜。
「該逃嗎?但怎麼走也沒有盡頭。唔......」他腦袋有些空白,甚麼辦法也想不到。
咔嚓。
他抬頭一看,一扇剛剛並不存在的門打開了。門口等待著他的,不是黑暗,而是一片火紅,如同地獄的烈火。
他看見那道門,那充滿危險的氣息令他不欲前往。但別無選擇的他,只好緩緩站了起來,靜靜的朝著地獄之門進發。
他的思緒異常冷靜,儘管還是有些害怕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步進門後的世界,然而他並不知道,一些事情已經從他的腦中消失......

(待續)

Sonata=Allegro

他衝上樓梯,毫無目標的向前奔跑。有時向上,有時向下,他不知道這道樓梯到底通向哪裡。
往上,往下,往上,往下。
他停了下來,大口大口地喘著氣。他這才發現,原來那道樓梯和那扇門一樣發出相同的白光。他突然醒覺般地往下看,希望光芒能照到自己的身體。
那光芒一閃即逝,但他依然能捕捉那個殘影: 那不是人類的腳,更別說是自己的腳了。勉強要形容的話,那是爪,卻又不像鳥,那是怪物的爪。
他能在這黑暗的空間跑上樓梯,是因為樓梯的光,但照到的卻不是自己的身體。
自從來到這個世界,他一直沒有留意自己的身體。他忽然想起,彈奏鋼琴時是用自己的手嗎?他急忙雙手互摸,發現手的形狀一直在變:一時是人類的手,一時是動物的爪,一時是觸手……
他的恐懼到達極點,反而令他冷靜下來。他在想這個世界好像沒有界限,門和樓梯都出現了,只要繼續向前,說不定能找到出口,或起碼,有光的地方。
他提起自己的「腳」,用人類奔跑的動作向前衝。他現在已經下定決心要逃出這個世界,心裡只想著要趕快找到出口。
快、快、快。
樓梯早已不見,不知從何時路再次變得平坦,而且似乎無窮無盡。
快、快、快。
忽然,他踏了個空,那看似無限的道路突然斷了。雖然看不見,但他掉進了一個洞裡,一個依然黑暗的深淵。
下一個瞬間,他感覺到自己掉進了水裡。他掙扎了幾下,卻已經伸不出水面。但奇怪的是,他在水中依然能自由地呼吸。
他閉上雙眼,任由自己向下沉,記憶在這時閃過腦海:那是小時候學琴的畫面,面容模糊的老師在旁教導自己,眼前放著一份琴譜。
快板。
「你能彈到那麼快嗎?」
「嗯!當然!」
不,你不行的。
他猛然睜開眼睛,中斷了記憶。
那是甚麼?
我忘了。
忘記了甚麼?
不知道。
他再次閉上眼,任由自己繼續沉下水底。

(待續)


Rondo

Rondo
那到底是誰的聲音?
他試圖再大聲吶喊,但喉嚨卻不聽使喚,只發出咯咯的聲響。
為甚麼?他不禁顫抖著,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懼奪去他的思考。他瑟縮著,雙手抱頭,似乎想起自己突然來到這個世界的事實。
他深呼吸,慢慢張開眼睛,希望能在這黑暗中看到些甚麼。
有一扇門。
那扇門放出純白色的光。
他立刻飛奔過去,渴望能穿過那扇門。他覺得自己在移動,但那扇門卻始終維持同樣距離。
這時,他從門裡聽到一個聲音。
「這裡很黑,有人嗎?」
他停下腳步,心裡涼了半截。
那首樂曲再次響起,那鋼琴聲,那相同的旋律再次傳到他的耳中。那突兀的完結,還有......
「這是甚麼樣的完結啊?」
那不像人類的聲音。
他凝望著門的另一邊,看見另一扇門。那希望瞬間便破滅了。同樣的旋律不斷響起,那恐怖的聲音不斷傳來。
無盡的輪迴。
他頓時知道,那樂曲的結尾不是奇怪,不,那根本不是完結,那是迴旋曲的樂段,是為了重新開始而設的旋律。
一道樓梯出現在他的面前。看似向上,卻也像向下,但他沒有多想,為了逃離這首迴旋曲,他衝向了那道樓梯。

(待續)

Overture

「我在這個世界活得很快樂。」他說。
他一直受到保護,無憂無慮。
家人、朋友一直在自己身邊。
幸福從沒離開。
真的是這樣嗎?
「這裡很黑,有人嗎?」他大喊,但回應他的只有一個個回音。
蕩然無存,指的就是這個世界了吧?
他站起來,四周空無一人,漆黑得連自己四肢也看不見。有光照進眼睛我們就能看見、有光便會有影、有光這個世界便會明亮起來。
絕對的黑暗。
恐怖?
不,只有寧靜,讓人發瘋的寂靜。
他不知道自己怎樣來到這個世界。他原本存在的世界突然消失不見了。
突然,音樂響起。仿佛一隊交響樂團包圍著自己。但他看不見,只聽到柔和的旋律。他不知道這是甚麼樂曲,只覺得令人頓時放鬆下來。
音樂毫無徵兆的停了下來。
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。明明甚麼都沒有,但他的手向前提起放在一排硬物上。
是鋼琴。直覺告訴他。
他的手指隨意的在看不見的琴鍵上彈奏著,四周的交響樂團再次演奏起來。明明看不見,但自己卻彈出悅耳的旋律,而樂團亦跟他配合得天衣無縫。
隨意的演奏,隨意間便結束了。
「這是甚麼樣的完結啊?」他笑了笑,突然捂著口。
那不是他的聲音。一開始他大喊的聲音不復存在。
那是誰?
這個樂章才剛開始而已。

(待續)

2017年10月12日 星期四

絕夢 第一話—<清洗>

<你做過夢嗎?>

<美夢?>

<惡夢?>

<該醒來了。>

他睜開眼睛,視野從模糊一片,逐漸對焦,瞳孔清澈的天空藍,映照著空無一物的幕頂,閃爍著暗淡的光芒。

「已經那麼晚了嗎?」他打著呵欠,從簡陋的床上起來。剛剛的夢境已經沒甚麼印象,一片朦朧。他晃著頭,令自己清醒過來。

撥開帳幕,乾燥的空氣一湧而入,充斥著整個帳篷。外面沙塵滾滾,黃土覆蓋每一寸土地,兩旁都佈滿密密麻麻的帳篷,有些是商鋪,有些是住所,有些兩者皆是。仰望天空,時而昏暗,時而刺眼,一塊塊「版塊」在空中移動著,陽光從板塊間透射下來。

「魘!來幫一下忙!」他轉過頭來,一個女人在呼喚著他,手中捧著一個大桶子。

「來了!」魘大喊道,隨即向那女人奔去。

現在是公元2550年,12年前,一場大災害發生了。當時正值午夜,全世界忽然天搖地崩,地上出現無數道裂縫,將人們吞噬,落入深邃的黑洞。那場災禍裏,死傷無數,屍橫遍野,猶如地獄,而世界各國都判定為自然災害。

為了重新建立人類文明,恢復現有的科技,各國決定不再區分敵我,匯聚力量,因此,「完全政府」成立了。在那之後,完全政府致力將人類不同設施般往空中,以相反的磁場,令一個個人造版塊飄浮半空,而空中城市亦快速成型了。每一塊版塊就是一個城市,而迄今已經有將近200個空中都市在空中發展。

然而,並非所有人可以登上這諾亞方舟。由於大災害的影響,完全政府早已放棄地上的建設,以及修復,導致泥土變得乾旱,沙漠化愈益嚴重,終致不可回復。完全政府見此,便制定了政策,只吸納相關的人才到天上生活,研究如何將原本的生活,複製到空中。儘管有接近200個空中都市,實際上只有全世界百分之十五至二十的人能居住,而剩下的百分之八十,只能留在地上,想方設法生存下去。

「雨快來了!」女人歡呼道,連忙放下鐵桶,旁邊的魘亦已經將幾個大小不一的鐵桶放在地上。

「瑪莉姨,其實也用不著那麼興奮吧。」魘笑笑地道,準備迎接即將講下的甘露。

完全政府雖放棄地上的發展,但為確保地上人民擁有基本維生需要,版塊底部會適時放出人造雨,灑落在龜裂的土地上。更正確來說,不是降雨,而是派發雨水,能接下多少再加以利用,就是自己的問題了。另一個目的,其實就是為了將水灌進地上的儲水池,由於只有天上的科技能合成飲用水,所以地上就只能依靠快乾涸的水庫。

「為甚麼這次是主城......?」魘疑惑道,一個比起其他版塊更巨大的都市逐漸遮蔽太陽,整個城市都處在影子之下。

「這次是主城!我們都沒試過呢!」、「終於到我們了!」、「是啊,主城的肯定下的比其他的多吧!」、「大家要盛多點啊!」......人們的歡呼聲響徹城市,每人都雀躍地跳起舞來。

「注意,現在準備降雨,請各位遵守秩序。」一把機器的聲音自主城廣播,居民頓時一同寂寂地仰望天空,所看見的,是久違的希望。

然而,主城的廣播仍未結束:「補充:是次降雨目的是清洗。重複:是次降雨的目的是清洗......」居民對此漠不關心,只期待著來自天上的滋潤。「清洗......?從沒聽說過呢......」魘皺著眉道。

瑪莉姨瞥見魘的神情,便喝道:「魘,不許愁眉苦臉!這可是恩惠之雨呢......」

「開始降雨。」

嚓!

一道紅光在魘的眼前落下,宛如閃電。魘瞪大了雙眼,前一刻還在教訓他的瑪莉姨,這時卻一動不動。一道冰柱貫穿了她的胸膛,本該透明的結晶逐漸變得鮮紅,溫熱的體溫將其融化,瑪莉姨便倒在血上一動不動。

「誒?」本在瑪莉姨身後的男子的臉抽搐著,魘慢慢看向男子。唰!又一道冰柱從天而降,將男子的頭顱脫離軀體,混和著鮮血,滾在地上。男子的疑惑仍存在臉上,但也再沒機會解開他的疑問。

「大家快走!」魘歇斯底里地大喊,包含著絕望、驚恐、悲傷,盼望著一切都只是場夢。

他佇立原地,環視四周,天上不斷降下冰柱,將逃跑的居民一個個貫穿。他不知所措,雙腿不聽使喚,無法移動半分,城市瞬間變成了屠宰場,雨下的太快,冰柱穿過帳幕,將居民一一擊殺,無一倖免。

魘閉上雙眼,不願再目睹屠殺的場景。「死了更好吧。」魘默默念著,盼望著冰柱一視同仁,為自己帶來死亡。

一陣騷亂過後,忽然沒有了慘叫聲,沒有了尖叫聲,沒有了居民爭相走避的聲音,一切恢復寧靜。魘慢慢睜開雙眼,發現自己一直抱著頭,蹲在地上,四周屍橫遍野,剩下的,活下來的,只有自己。

「清洗結束。清洗結束。」主城廣播著,繼而緩慢地移動,巨大的影子不再覆蓋這座城市,陽光再次照射到大地上。

剛剛仍然熱鬧的城市,現在已然變為一座死城,熱力蒸發著雨水,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。魘站在屍體的中心,一臉茫然。

「為甚麼......不殺我......」魘強忍著淚水,身邊的人在一剎那間全部消失,仿佛一切都只是場夢,美好的生活根本不曾存在似的。

魘仰望天空,巨大的主城依然在視野裡,陽光直射,天空藍的瞳孔這時卻漸漸變成血紅。

殺掉、殺掉、殺掉!

「啊啊啊啊啊!」魘失控地大叫,悲憤已佔據他的理智,無法思考。

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?

一個黑暗的小球在魘的掌心匯聚而成,閃爍著詭秘的暗光。魘瘋狂地咆哮著,一片片暗紅色的鱗片覆蓋了他的手、腳、胸膛,最後是頭部。魘儼然一副怪物的模樣,尖牙利爪,他原本的樣子被這盔甲般的龍鱗遮蓋了。

逢——

魘將黑球擲向遙遠的主城,那巨大版塊的底部霎時出現一道巨大裂縫,隨即便起了火來。然而主城依然穩固,只搖晃了一下,便傳出響亮的警報聲。

「咔啊啊啊啊啊啊!」野獸的叫聲撕裂空氣,那道裂縫並沒有消失,而是剖開了三次元空間,如同黑洞般開始吞噬地面的一切。魘的掌心向著主城,控制著黑洞,一部分的主城逐漸剝落,被吸了進去,剛剛還看似穩固的主城亦開始搖擺不定。

嗖!

魘的後腦被一支長矛重重擊中,衝擊之大,令矛頭撞上魘頭部的鱗片時,火花四濺。受到這突如其來的一擊,魘立刻昏了過去,黑洞隨之消失,身上的鱗片亦褪去,重現人類的模樣。

「呼,好險!」一把女性聲音說道,撿起那尖刺長槍,一面疑惑地看著手上的武器,「怎麼這麼硬,連昆古尼爾(Gungnir)也穿不過,真是奇聞。」說完便將長槍旋轉著掛到背後。

「我們先帶他回去吧,他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,」另一把男性聲音道,「至少他將主城造成了將近百分之十的損毀。」

「嗯,說得對,這次清洗終於有收穫了呢!」那個女聲興奮地道,接著便和男人抬起倒地的魘,「傳送!」

一道藍光包圍著三人,三人的身體逐漸化為粒子,在完全分解之前,魘隱約聽到那女性溫柔地道:

「歡迎你加入。」

(待續)